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極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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極光

這一刻,被精心粉飾過的華麗帷幕褪盡,露出周運晟早有預謀的險惡用心。

陳酥太害怕了,背叛、惡意和屈辱同時向他湧來,化作張牙舞爪的獸。

他跑開的時候渾身都在發冷顫抖,因此裝得滿滿當當熱騰騰的飯盒從手中滑落,碰到了天臺的鐵門,鐵門發出難聽的噪音,像在嘲笑陳酥尚存的天真。

周運晟聞聲看過來,恰好看見陳酥自門縫掠過的蒼白的臉和飛揚的衣角,他自知自己的秘密洩露,然而卻並沒有立刻戳破真相,反而更常在陳酥周圍出現。

陳酥惶恐、忐忑,弄不清他到底為何捉弄自己,卻又找不到合適的時機發問。

他既不知道問點什麽,又害怕聽到周運晟的答案。

直到一個雨夜,陳酥再一次被人堵在了學校後墻。

只是這一次,走在最前面的是周運晟本人。

他的那些朋友們抱臂將陳酥圍在正中,用那種露骨直白的眼神打量他的全身上下,然後調侃地催促陳酥上來親周運晟一口。

年輕的、青春期的男生永遠對性有著最熱切、也最下流的想象。

“來啊,你不是很喜歡我們周哥嗎,上趕著買早餐,不是想當他小老婆?”

“害羞什麽,之前跟在人家屁股後面跑得時候幹嘛去了。”

“哦,我懂我懂,親一口滿足不了你了,你想被人家x,是不是?”

“親不親,周哥還等著你呢。”

在眾人侮辱的造謠聲中,陳酥沒有說話,也沒有動,只是睜著眼睛,一眨不眨地,看著周運晟熟悉又陌生的臉。

時至今日,陳酥活過第二世,見識過周運晟此人究竟是個多麽徹頭徹尾的人渣,他也想不明白,那天周運晟到底有幾分動機是因為這群氣氛組的烘托。

他的確勾唇等了陳酥一陣,然後,看陳酥沒有要親自己的意思,就親自往前一步,四周圍著的紈絝紛紛向兩側散開,把空地留給兩人。

周運晟狠狠把陳酥推倒在泥濘的巷子裏,一聲令下,其他幾人立刻七手八腳地按住陳酥的手腳。

陳酥掙紮著,被拳打腳踢地在積水的地面按得更用力,粗暴到他幾乎連骨頭都在疼痛。

他因為憤怒而過呼吸,胸膛激烈起伏著,紅色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像只走投無路的白兔,兩只耳朵倔強地豎起。陳酥的眼珠無法控制地在眼眶裏震蕩著,他仰面朝天躺著,腦袋跟著眼球震顫的角度擺動。

兔子狼狽、病弱,但再也沒有露出之前那種孤註一擲的平靜。

霸淩者自然會因弱小者的抵抗而升起血腥的興奮,四周幾位自詡直男的少年人不少都生出了陰暗的不可告人的欲望,嬉笑的面孔上多了幾分情熱。

更大膽的已經摸上了陳酥光滑的手背,以及他潔白幹凈的臉。

“你那手摸什麽摸,不準備當直男了?對個畸形小怪物也能硬邦邦,滾。”

周運晟臉色不怎麽好看,他個子高,即使在這群發育良好的富家子弟之中也是佼佼者,自然將這些狐朋狗友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。

他給了那幾個不老實的人一腳,踢得他們臉上無光,怏怏松手。

周運晟親手扒掉了陳酥的校服外套,那件藍白的、因為洗了太多次而泛白的、始終帶著洗衣粉清香的衣服被拉開了拉鏈。

而後,周運晟看見了陳酥因為掙紮露出的腰腹。

白、幹凈、瘦。

鬼使神差地,他又繼續伸手去撕陳酥的短袖。

陳酥從來沒有抵抗地那麽激烈過,他瘋狂地踢倒了鉗制著自己雙腿的人,狠狠地用盡全力地咬住了周運晟的手腕,力道大得幾乎要活生生撕下一塊肉來。

周運晟痛得悶哼,被迫松開了侵犯陳酥的手。

他掄圓了胳膊,給了陳酥一記耳光。

陳酥的臉瞬間腫了起來,耳朵尖銳地耳鳴,口腔裏血的鹹腥味分辨不出究竟來自自己,亦或是周運晟。

“下賤玩意兒。”

周運晟那天沒再做什麽,他帶著他帶血的胳膊走了,把陳酥丟在了瓢潑大雨的秋夜裏。

周運晟從未反省過,其實自己和那群隨便發情的兄弟並沒有什麽區別,他只是無法自拔地沈迷於對純白無暇者施虐。

高中時如此,重逢後亦然。

但這些爛事,陳酥是絕不可能讓江明煜知道的,這是連他自己都覺得懦弱、可恥的過往。

被反覆撕扯和毆打的身體,時至今日都留有傷痕的脊背,它們是腐爛的毒果,隨著生長逐漸湮沒於鮮嫩的完好果肉之下,化作無法忽視的倒刺,帶來經年持久的疼痛。

陳酥現在已經走出來了,但上輩子的他直到死去那一刻,都飽受這種痛苦的磋磨。

江明煜那樣一個......溫柔的人,連知道杜家人可能待自己不好都會生氣,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的這些舊事,陳酥想都不必想,也知道他會有多憤怒,恐怕很快就會怒不可遏和周運晟對峙。

自己給他添的麻煩已經夠多了,這件往事,便算了吧。

再說,陳酥心裏清楚如今江明煜在他心中地位特殊,雖然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未必是愛,但沒有人喜歡在可能的戀人面前剖析自己最醜陋的不堪過往。

“江明煜......”

他鼻音濃重地睜開朦朧淚眼,卻堅決有力地抓住了江明煜替自己擦淚的手。

“嗯?”

江明煜低沈沈的嗓音宛如低音大提琴,在流轉的極光氛圍燈下聽得人脊背酥麻。

陳酥很輕地,把濕漉漉的臉頰貼上江明煜的手背,不知是說給對方聽,還是說給自己聽:“我也會知道的,很快就會,你再等一等,好不好。”

江明煜心中一動,喉頭滾動一下,聲音艱澀。

“好,等多久都可以,別再哭了,你哭得我......”

蒼天明鑒,江明煜無可奈何在心中舉起四根手指發誓,他會出現這樣的反應絕對不是因為精蟲上腦,也絕對不是因為他有什麽特殊喜好,就喜歡看小男孩掉眼淚。

陳酥這樣實在是、實在是太勾人了,無意識的釣系美人最致命。

梨花帶雨的漂亮小臉潮濕地依偎在你的掌心,明明委屈得緊,又那樣信任你不會傷害他,將所有要害都暴露在你的面前,還要依賴地討要你的擁抱和撫摸。

江明煜若不是真紳士,絕不會在雙方自願的情況下發生不明不白的床上關系,也不願就這樣輕薄了心上人,他恐怕早就將哭成這樣的陳酥面朝下按進柔軟的被褥裏,整個人從背後覆上去壓住,用什麽地方、使什麽手段都好,總歸要弄得他氣喘連連、眼淚汪汪。

唉,可是老天爺,那種時候哭起來是情趣,江明煜會又憐惜又梆硬地吻他。

但是現在這種時候,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要受不了了,只想看陳酥笑。

陳酥像是察覺到了什麽,主要是在他哭得一塌糊塗到處亂鉆的時候,兩個人涇渭分明的兩床杯子亂了套,雖然倒也沒有就這樣躺進一個被窩裏去,也幾乎緊密貼在了一處。

江明煜遮掩得及時,陳酥仍然感覺到了......難以忽視的熱度和大小。

他一瞬間僵硬了,像小木偶一樣卡頓地直起身,裝作把放在一邊的冰凍玫瑰燈拿起來看。

江明煜也不敢多說,兩個人揣著明白裝糊塗,坐在床上品鑒起這份打頭陣的生日禮物來。

陳酥一問,這才知道為什麽江明煜要給自己準備這個,首要原因是,江明煜算是半個極繁主義愛好者,特別喜歡收集沒什麽用處但是可以增加生活幸福感的小玩意兒。

他早就看自己一開始給陳酥買的那幾盞小夜燈不滿意了,毫無設計感只會發光的東西,跟裝了個大燈泡有什麽區別?

這一點陳酥早有體會,他很早就感受到了,江明煜的成熟外殼之下頂多五歲的心靈,不過幼稚在他這裏是很可愛也很可貴的品質,於是他甘之若飴。

江明煜自己很快交代了另一個原因,那就是他的其中一個新婚願望就是和伴侶一起去北極看極光,但是陳酥現在身體狀況不太允許,本來就暈車暈得厲害,飛那麽遠過去恐怕又要生病,眼睛也會不舒服。

但是畢竟是第一個生日,江明煜不願意放過如此特殊的節點,就打算先用這樣投機取巧的方式圓個夢,等小丈夫再養胖一點,可以堂堂正正把人領去看真正的極光。

陳酥覺得又好笑又溫暖,除了江明煜,天底下哪裏還會有第二個如此接地氣的老實人總裁呢?

他摸了摸江明煜的臉,有點無奈地捧著那個質感逼真的冰凍玫瑰。

“那這個呢?為什麽送我這個?”

江明煜撓了撓臉,有點難為情的樣子。

“因為你上次都沒有送我玫瑰,不過我記得你說過鼻子聞多了花粉不怎麽舒服,而且……大晚上我也沒地方藏999朵玫瑰花,所以就換成了這個。”

陳酥知道他在說自己去公司突擊“訪問”的那次。

那束花後來被江明煜好好安放在花瓶裏,放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。

後來意識到客廳只有他們兩個人和偶爾打掃衛生的家政阿姨會看到,位置不怎麽顯眼之後,又把它拿到了玄關處。

果然,阿姨第一次看到就誇了花好看。

江明煜驕傲挺胸,像只開屏的花孔雀一樣,偏偏嘴上還要很淡定地嗯著。

過了一段時間後花還是蔫兒了,陳酥看出了江明煜的不舍,主動把它倒掛起來晾幹,後來做成了幹花,重新插回花瓶裝點臥室。

不過聽江明煜今天的口吻,好像對這束花頗有些怨念似的,難道是因為自己在這之後沒再送過他新的嗎?

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,江明煜就低聲嘟囔了一句,怨念藏都藏不住了。

“你都沒送我玫瑰的。我也想要玫瑰。”

陳酥實在被他這幅偶爾流露出的孩子氣逗得直樂,帶著討好意味地撓了撓江明煜的掌心,聲音軟軟的:“我不懂花,那束也很好看的,是老板推薦給我的,我覺得很符合你呀。”

江明煜的臉一下子就垮了。

他眼尾和嘴角都耷拉著,手掌驟然合攏,把陳酥小貓爪子一樣撓著自己的手指抓住。

“適合我?你怎麽和老板說的,丈夫?還是……情侶?”

陳酥被他掌心的熱度燙得瑟縮了一下。

“我說,送給我敬仰的,前輩的。”

他自知給出的答案不是江明煜愛聽的,所以聽起來格外沒底氣。

——這不就好像自己反而成了渣男嘛,別人辛辛苦苦準備了生日禮物,自己還在這兒瑪卡巴卡呢。

江明煜樂了一下。

他就知道。

“算了。”

他含混地湊在陳酥耳邊說了句什麽。

“反正你今後也只會送我一個。”

陳酥尾音上揚地嗯了一聲,想聽清他說了什麽。

“睡覺,明天領你出去玩。”

江明煜不給他這個機會,擡手把他按回床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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